散场

作者：威瑟嘉措

       虽然已经到了盛夏,但地处高原的拉加镇气候依然凉爽宜人.第十二届毕业班早已通过了考试,毕业前的忙碌与躁动这几天也突然锣停鼓歇,连最调皮的那几个小孩,都一反常态,变得深沉起来.原本凉爽的天气,突然让人觉得有几分闷热了.当我们带着一脸的艳羡,望着他们不再受规矩的约束,在我们面前自由来去的时候,竟然发现他们的脸上都带着一副欲做新嫁娘的表情,既有对未来的憧憬和向往,又有对娘家依依难舍的悲戚,搞得我们也兔死狐悲,莫名其妙地郁闷起来.

终于陪他们熬到了举行毕业典礼的这一天！

       晚上八点半,老师们依次进入会场,全校的学生早已在里面静坐等候,热烈的掌声在我们坐定后停止.首先是我们的正校长讲话,对一些学生的道德、学习成绩等给予了肯定,还有对学生们的嘱咐和寄以的厚望,再就是学校目前的一些情况和未来的一些发展前景.接下来是我们的副校长讲话,教育大家无论何时何地,不要忘本,不能得意忘形,最不能缺失的是自己的道德,做人要有原则等,同时也给了他们美好的祝福,还教育他们不要光想着自己,要多帮助别人,为民族、为社会多做一点事.老师们的话讲完后,毕业班的一个学生代表班级向老师致词.这个学生走上台来,拿起麦克,深深呼吸了几口,稍微平静了一下起伏的心情,然后开始致词.他语调低沉而缓慢,渐渐的声音有些哽咽,时而停顿下来,下面其它的学生,低垂着头,已是唏嘘一片了.他接着往下念,当念到老师们的种种恩德时,终于泣不成声,念不下去了.是的,他们没有矫情没有造作,完全是真情实感.特别是慈智老师,这些年来一直是拖着病体坚持上课,尤其是这段时间,老师更是身心俱疲,看着老师摇摇欲坠极度虚弱的样子,我们几乎都是在含着眼泪听课.老师很年轻,但却是名声远播,享誉海内外.其实他比任何一个人都更有能力和条件享受优厚富足的生活,大可不必苦巴巴地委屈在一个山沟里累死累活地教书.但是老师他没有,他抛弃了这一切,过着清苦的生活,受着病苦的煎熬,十几年站在讲台上,培养出了一批批人才,因此老师在学生们心目中的位置是无可替代的.老师原本身体非常好,连感冒也很少有过,他是因为艰苦的生活加过度的劳累才变成今天这个样子的.

      台上的学生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,但事与愿违,最后竟痛哭失声了.学生,不仅学生们在哭,连外面赶来观看的附近的一些居民都在哭！他们也十分了解我们的学校,更了解我们的老师.一篇文字就在这哭哭停停中终于读完了.接下来他们向老师一一敬献礼物,无论轻重多少,乃寸草之心.三位校长给每个学生发了毕业证,又给其中的三好学生和有特殊贡献的学生发了荣誉证书.然后是各个班级做欢送表演,有歌有舞.他们很认真地看着,听着.每个人都红着眼睛闪着泪花.坐在前排的阿木去乎·宗哲,他嘴角含笑,眼睛微红,神情不胜凄婉.泪水盈动的眼眸深处,一抹难以掩藏的“远去矣”的悲凉,伴着一种边缘尽头的酸楚,这目光深深地刺痛了我的心.“崇高必陨落,鼎盛必衰亡,”难道世事竟如此不堪追求吗？我们总是站在起点,就开始渴望终点,尽量地忽略甚至憎恨过程,对于世事,也许恰恰是过程才最让人回味无穷留恋不已的吧！一件事结束了,结果证现了,目的达到了,而我们则如何呢？或是归于寂静,或是跌落茫然,或是沉沦追忆,或是痛苦不堪…我突然就懂得了珍惜眼前的一切,虽然时间早晚也会把我推到这一天,但我的心里也许会多一份淡然.宗哲那凄迷哀婉的神情,难掩的悲凉和凝泪含笑的脸,定格成了一帧油画,在这漫天黄沙的岁月里醒目得一尘不染！

      毕业班的几个学生走出来给大家表演.这是他们最后一次以在校生的身份来登台献艺,实际上这身份也已失了一半了.他们表情凝重,失去了往日的喜气洋洋,伴着低婉的音乐深情而歌,如泣如诉,如风过幽谷,呜呜咽咽；如泉过山间,缠缠绵绵.是啊,纵使水流山转,再重现早已物是人非,情事迥然了.